第一次認識鸕鶿,是在台大城鄉所作台南沿海地區生態旅遊規劃的時候,那年並非特別的暖冬,每次下去卻都是大晴天,筏子上吹海風,漁民領著我們繞著看七股潟湖。因為先前看過黑面琵鷺,以及魚塭與紅樹林的鷸科、”行鳥”科冬候鳥,並未料到較深的潟湖湖面也會有鳥,一根根定置漁網的木樁上,棲息了上百隻黑色大鳥,那是賞鳥資歷等於零的我,趕緊掏出廉價望遠鏡,對照台灣野鳥圖鑑,確認是鸕鶿。漁民覺得很平常的鳥,在我們眼中卻是寶貝。
有些人對鸕鶿的認識,可能是從大陸尋奇之類的節目,知道雲南有人用這種鳥捕魚。同樣的生產方式,在日本本州中部地方就叫鵜飼,已有一千三百年的歷史。
在這次旅程中,許多地方都有相同的觀光型態,名古屋附近有岐阜的長良川、犬山的木曾川,京都嵐山美麗的渡月橋旁也有。這些鵜飼之家的「鵜匠」都是日本天皇冊封的「宮內廳式部職」世襲官職,因而是有榮耀感的職業,此地鵜匠限額六名,也藉此控制了捕獵的規模。當然河川限制釣魚是必需的,更重要的是河川生態的保護,沒有魚的話,怎會有鵜飼呢?
在台灣預約是必要的,逛了沒什麼太過特別的老街,才來坐船。
很多溫泉旅館的套裝行程,是包含泡溫泉、鵜飼觀光,以及船上晚餐,有許多人泡完溫泉,穿著輕鬆的浴袍,再一起搭遊覽車過來,船上是一個位子一個便當,也有中小學生的戶外教學旅遊。我們這些散客就湊成一兩船,頂上還是有太陽能板的,另一艘更畫了「無障礙空間」的標誌!
對面的男子單獨一人身穿正式西裝領帶,想必是來此辦些商務順便來參觀的,他帶了一盒花壽司、一條包在竹筒中的”魚占”魚,跟兩罐啤酒。我們事先並不曉得觀賞鵜飼之前的傍晚時分,在河中野宴的風雅之事也是重點,所以已吃過晚餐,只準備一些零食解饞,還真羨慕那條烤”魚占”魚。這”魚占”魚就是鸕鶿要捕的魚,大小介於秋刀跟柳葉之間,不算大卻相當甜。
小船魚貫逆流上行,右手邊就是下午才去過的岐阜城,「信長之野望」的地方。河中雖仍可見到沿岸房屋或路上奔馳的汽車,但不覺吵,和風吹拂也帶走午後的悶熱。不久船便靠在河中央沙洲邊,吃過晚餐的人可以上去舒緩筋骨或洗手間休息一下。
河水超乾淨,不敢相信旁邊是個城市,可直視淺淺的水底,灰色加斑點的魚,在水底卵石掩護下保護色極佳,若非船伕提醒,恐怕觀光客也不會發現,所以吃剩的魚骨或殘渣都刻意倒在船邊,以引來魚群爭食。
天色漸暗,老婆婆駕著小船叫賣煙火,小孩們玩得頗歡樂。
不知不覺中,小船駛離沙洲,帶著鸕鶿捕魚的鵜匠,在船首篝火的引導下,悄悄出現在眼前,我們貼著前進,但船速較快隨即超越,讓其他的船跟上來看。數十艘小船羅列河道兩旁的沙岸或沙洲邊,輪流追逐河道中央六艘點著松割木篝火的鵜舟。
鵜匠用細繩控制鸕鶿,鸕鶿則鑽到水中捕魚,據說飼養的鸕鶿比野生的要長壽許多,不僅它是生產工具而備受呵護,鳥與人之間也建立一種情感關係。
看錶時間還早,船卻已經靠岸,正覺得美好時光太過短暫,鵜舟又再來到眼前,船伕引導我們到前面觀看。未幾,鵜舟停在我們旁邊,工作完的鸕鶿歇在船沿伸展雙翅,鵜匠賞些魚給鸕鶿,便一一將他們收入竹籠裡,才將篝火熄滅,帶著我們的歡呼離開。
060623BY潘翰聲
後記:在中科七星基地的區域計畫委員會上,農民感性訴求之後,我提出科學園區的外部成本並未計算,以及科學園區取代現有高產值農業的機會成本。一個專家學者的委員則說,「這都是應該計算的,但是農業再怎麼高產值,恐怕也不會高於面板的光電產業」(沒有算怎麼會知道?國科會假設面板永遠賺錢,隨便一個股市散戶都知道根本是錯的)。最後,區域計畫當然是匆促通過了,科學園區的外部成本跟機會成本當然也沒經過精算,我只覺得冷氣好冷,偽裝成經濟學的理性更冷。
粗略計算一下,船票3300*18人*22艘=130萬日幣/天,
再乘上5個月/年=1.95億日圓的直接年產值,還不包括餐飲、住宿、溫泉、交通、購物等觀光客附帶消費的外溢效果。
更重要的是,乾淨的河水+1300年的文化——無價!
日本的石化產業和高科技產業不會比台灣少,但是他們不會笨到去蓋在黑面琵鷺的棲息地旁邊,去蓋在主要水產魚塭的旁邊,應該也不會放著已建好的工業區不用,到處亂開新的工業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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