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本段摘要]選舉其實就是草根運動,在與選民互動的過程中,組織運動者重新組建了論述的架構,也讓自己更清楚論述的盲點與細節,並誠實的面對自己信仰與價值的掙扎,也是將新生創意構想或國外成功的經驗範例,放到市場上試水溫。
主流政黨也必然嘗試吸納(收割)社會運動的力量,但在社會鉅變的階段,舊有的兩黨結構無法承接社會期待,便提供新政治的發展空間。面對2014太陽花之後的青年參政潮,原有的社運參政路線,必須走到更寬廣的素人參政,此時若不衝浪,必將滅頂!
素人參政有這三類:高知名度的明星參政、社運工作者參政、各行各業的小市民參政。若把選舉視為政治上的創業,社運政黨和社運團體,可以扮演政治創業投資者的角色。
二、從社運參政到素人參政
我們必須把政治權力拿回來。選舉,是民主制度下,平民取得政治權力的合法管道(被拔擢為政務官是精英的管道,不是平民的管道)。革命,最終可能非法變合法,但等了數十年,革命都沒有來。有人埋頭組織、營造革命的條件,令人佩服,但土匪政府時時刻刻都在魚肉鄉民,令人難以忍受,所以有必要積極從事選舉工作。
選舉其實就是草根運動,推動社會改革的運動者,在原本所熟悉的「舒適圈」組織動員是不夠,還必須進到一般民眾的「生活圈」。選舉過程是直接面對面,隨機接觸未篩選的民眾,地毯式的接觸選區內所有應該接觸得到的選民,挨家挨戶,並且去到任何有人、人多的地方。雖然社會運動,偶爾也會去街頭或夜市宣傳、宣講,但絕對沒有像選舉這樣的高強度、持續數個月以上的長時間,每天從早上五點出門到晚上九點十點收工回家。
在與選民互動的過程中,組織運動者重新組建了論述的架構,也讓自己更清楚論述的盲點與細節,並誠實的面對自己信仰與價值的掙扎,也是將新生創意構想或國外成功的經驗範例,放到市場上試水溫。一方面,原本細緻完整、甚至有點帶著學院味道、較為抽象的論述,必須轉化為常民日常具體經驗可以理解的口語,甚至有時候必須濃縮到一兩分鐘之內就要接受,第一印象就要引起興趣,才能展開後續較深入的對話。另一方面,直接面對主流意識形態的質疑,甚至是反動論述的找碴挑錯,其實是要我們再三反覆去檢視,自己已經走過來當作不證自明的道理,該如何協助民眾自我啟蒙和解放。
社運參政已經是有點古老的概念了,任何國家的主流政黨也必然嘗試吸納(收割)社會運動的力量,但在社會鉅變的階段,舊有的兩黨結構無法承接社會期待,便提供新政治的發展空間。1970年代初成立的澳、紐綠黨,就是反水庫等社運參政成功。1980年代德國綠黨由環保、性別、反戰...等新社會運動共同組成,『一腳在社運、一腳在政治』攪動國會,但取得兼任外交部長的副閣揆(Fisher,費雪)之後,因出兵轟炸南斯拉夫產生嚴重分裂。
台灣綠黨1996年成立的時候,就標榜社運參政,與監督立法院的「社會運動立法推動聯盟」為一體兩面。推出環保和社福團體幹部為候選人,以『廢物國大、資源回收』的競選主軸,綠黨會和參選人簽訂<政治代理人公約>,承諾當選之後的薪資福利,全部或二分之一回捐原本所屬的社運團體。
這個創意概念,主要來自日本共同購買的生活者協會的作法,生活者協會即消費合作社,是台灣主婦聯盟消費合作社的仿效典範,卻少掉參政的關鍵環節。生協所推出的候選人稱為政治代理人,不強調從政者有多麼出類拔萃,他只是我們這一群人在政治上的代理人,所有薪資全部回捐組織,而由組織發薪聘任。為避免與群眾脫節(或傳統政黨的腐化弊病),政治代理人在同一職位只能擔任兩屆,之後若要繼續從政,則必須轉換到不同層級。若未繼續從政只是回到原有崗位,並不像主流政黨的精英落選後有轉職的困難,他們常常自我解嘲「這輩子除了政治什麼都不會」,這讓他們更加不願意放棄牢牢握在掌心的權力,舊政治更加難以新陳代謝而走向自我複製。
社運參政與素人參政,根源上相當接近,面對2014太陽花之後的青年參政潮,原有的社運參政路線,必須走到更寬廣的素人參政,此時若不衝浪,必將滅頂!
退一步來說,社運參政在政治素人的這個角度上,也是素人參政。社運工作者,本來就是在分眾領域做非主流的事,在主流社會的知名度,當然差不多是無名小卒Nobody。另一方面,選舉政治的運作邏輯跟社運大不同,社運參政的政治素人對舊政治產生衝擊,也讓社運參政者迅速政治化。
在主流政治老面孔容易令選民生厭的情況下,生面孔的素人更有吸票能力,也能刺激組織年輕化。從政治體系人才甄補的角度,素人參政有這三類:高知名度的明星參政、社運工作者參政、各行各業的小市民參政。
主流政治運用素人參政有過許多成功經驗,透過強有力的組織通路,將具有特定形象的候選人推上政壇。日本自民黨曾以「刺客」策略,直接公開徵求候選人,以黨機器的組織通路,將素人推上議會,擊敗大批脫黨參選者。國內的新黨,在初成立那幾年,以高學歷專業人士鮮明的形象,徵召素人進而當選。今年柯文哲參選台北市長,也讓人眼見媒體短期內塑造出政治素人的威力。
主流政黨最常吸納明星參選,特別是演藝人員、運動明星、政論節目名嘴、作家等,空軍(人氣明星)和陸軍(政黨組織)的聯合作戰,這種戰術最容易成功。政黨看中明星的知名度,推銷起來較為順利,明星也會認為在政黨組織的推廣下,有比較多資源競選,當選機會較大,而願意從原有優渥舒適的領域轉戰。
社運參政的素人參政,沒辦法完全複製主流政治的明星參政,主要是因為缺乏大量組織和資源的支持,明星獨木難撐大局。投入社運參政的明星,還要負擔拉拔社運政黨的品牌經營。台灣綠黨1996年國代選舉,不分區排名第一是社福界的知名作家劉俠(杏林子),當時是半吊子的比例代表制,沒有獨立一張政黨票,明星的吸票力無法發揮落實。2013年日本綠黨首次爭取參議院選舉的政黨票,半開放式的比例代表制(選民直接圈選政黨票上的候選人),清楚展現明星的吸票力,超過綠黨品牌本身的候選人,導致選舉挫敗後,明星粉絲對政黨的不滿。反過來說,社運政黨如果很大比例仰賴明星衝刺選票,一旦當選,黨內權力也會很難平衡。
社運工作者參政,首先要認清自己並非明星。雖然走在社運圈內,人人都認識,這很容易產生幻覺。而政治圈的人,也都認識這些要參政的社運工作者,他們卻是對手(頂多是暫時的盟友)而非支持者。
社運政黨找社運工作者作為候選人理所當然,至少在參選的適格性、選舉過程的默契,和維持政黨品牌形象,沒有太大問題,也比較容易動員社運圈的人脈和資源。能不能走出去,也就是票源拓展則是關鍵。
但社運工作者參政需要處理的困難包括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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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涯轉換的評估。資淺者,常覺得自己相對於前輩還不夠格參選。資深者,則面臨是否一博的當選率估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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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境調整,從監督者可能變成被監督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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社運團體的發展策略,尤其是與其他政治力量的關係是否會被改變,是否參選常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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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去不參選的承諾。在政治被污名化、且被兩極對立綁架的社會框架下,許多社運工作者,在進入議題或社區、社群的時候,就已經主動或被迫、公開或私下承諾,不會參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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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人的關係。社運工作者,往往與家人有緊張關係,參政可能讓這個結愈打愈緊。
因為種種因素,社運團體在經過參政策略的評估階段之後,還是面臨候選人短缺難產的困境。尋找比社運工作者更素的素人,讓那些相對邊緣的社運參與者、支持者來當候選人,也是一種較少被評估的選擇,往往被質疑不適格、太隨便。
在太陽花運動之後,整個公民意識的巨變,以及對於政治的污名和恐懼有一定程度的消解,使得社運參政納入各行各業的小市民參政,可行性大為提升。其實,這場運動影響的廣度與深度,都超過以往,而且性質上大為不同,不但震撼既有政黨,也衝擊著社運政黨和社運團體,沒有人可以完全承接這股從社會而生的新興政治力量。
網路時代的公民運動的特性,發動成本很低,失敗成本也很低,同時守門員的角色,常常從前端的精英,轉移到社會大眾。這使得素人參政有更多機會,若把選舉視為政治上的創業,社運政黨和社運團體,可以扮演政治創業投資者的角色,輔導協助素人成為候選人,給予政見與政策、政治判斷與價值引導、選舉策略與技巧的教育和支援,以及協助選民做初步的篩選。
日本綠黨全國的政黨票約1%,低於台灣綠黨的1.74%,但其正式成立前就形成綠色政治網絡,已經有70席的地方議員。他們舉辦選舉學校,讓素人迅速當選成為議員。
(見<<日本綠黨故事#3>>http://panhan3.pixnet.net/blog/post/37934593)
今年各團體舉辦選舉營隊的參與盛況,遠超過台灣綠黨過去和社運界合辦的里長選舉培訓營,顯見素人參政的確是今年選舉的一大特點,尤其這是台灣選舉頻率整合為中央與地方兩級,第一大全面性的地方大選。(各團體還包括<青年佔領政治>、種子文化協會<人人來選村里長>、馮光遠、基進側翼...等)
決定投入選舉之後,緊接著的問題便是如何當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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