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個朋友說,他兩年兵役難得的收穫,就是開始賞鳥。在人煙罕見百無聊賴的荒野孤哨,那鮮活蹦跳的野鳥就像囚室裡綻放的野菊花,將人從那失魂落魄狀態,透過掌中沉甸甸的黑色望遠鏡,領進一座私密的天堂。我入伍服役時,還處於初識野鳥的熱戀階段,隨便一隻波浪般舞過的麻雀都會令心頭為之一顫,常把鏡頭當任意門穿梭於地獄與天堂之間,暫時逃避被監控的不快。
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,鍛鍊成搶灘登陸的戰士,應該就是把人味磨去的過程吧。車城野戰教練場的某個山坡彎道邊,塵土雖藉草汁沾黏不放,迷彩衫留下如粉筆痕跡的白色鹽漬,汗水漸乾正等著收隊哨音,好個烈日方歇落山風未起的舒適午后。我被雜林裡傳來清脆叫聲吸引,躡手躡腳往晃動黑點潛行,陰影輪廓逐漸轉亮而明晰,是我尚不認得的藍鳥,東張西望叫著,直至同袍突然叫我收操,那藍鳥才正面瞧見我倏然飛去,我首次驗證了迷彩綠的偽裝功效。
返回營地途中,我不斷暗自覆誦「細黑項圈配小圓黑帽」,努力記下特徵。先前看七股的水鳥,借鳥友的高倍望遠鏡,才能一睹黑面琵鷺的舞姿,如今無須望遠鏡就與這林中藍鳥近距離接觸,除不期而遇的興奮外,我還驚豔於那不曾見過的寶藍色。在野鳥圖鑑上做完記號,我沒有如往常清點戰利品那樣,去數認識了多少野鳥的累積紀錄,而努力思索如何記下這種特殊的藍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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